往年逢年过节，顾知丞都能分到五斤的腊肉、一斤的水果糖、二十个土鸡蛋、两罐水果罐头……

楚潇很喜欢吃里面水果罐头，每次都会和顾知丞一起吃。

可这时，顾知丞却开口击碎了她的期望：“嗯，给佩雯了。”

楚潇一愣，心又冷了下去：“全送了？”

顾知丞眉头又高高皱起：“只是一点东西，你不会又要和佩雯计较吧。”

他的语气沉了下去：“你要是实在想要，我再去供销社给你买。”

听着这无奈弥补的语气，楚潇的额尖就一突突的跳痛：“不用了，我有工资，我自己会买。”

她放下筷子，直直站起身去外面透气，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照相馆。

楚潇想起报考法官还需要一张一寸的照片，刚迈步想进去，就从玻璃橱窗里看见了顾知丞，和他说跟着婆婆回了家的沈佩雯。

他们站得很近，两人微笑着看着镜头，宛若一对璧人。

楚潇脚步一顿，想起结婚这么多年。

她和顾知丞除了结婚证上的合照，就再没有其他的照片。

她提过想一起去照张相，但顾知丞总说他不喜欢。

原来……只是合照的人不对。

楚潇站在外面等着，一直站到腿酸，才等到他们离开。

进照相馆拍照的时候，楚潇没忍住问：“同志，刚刚的那两个人是拍什么照片？”

“说是拍照纪念一下，应该是新婚吧？小两口还挺拘谨的。”

楚潇心口一疼，指尖嵌入掌心。

“同志别苦着脸啊，笑一笑拍照好看。”照相师傅笑着提醒她。

可无论楚潇怎么勾起唇角，眼里都无法再溢出一丝笑意。

最后定格在照片上的，是她肃然的表情。

照相师傅摸着照片叹息：“这么漂亮的同志，怎么不笑，同志在沙发上坐坐吧，洗照片还要一会儿。”

楚潇点了点头，刚到沙发上坐下，就看见了一份不知道谁落下的文件。

文件折叠起来了，有些眼熟，楚潇捡起文件，打开一看。

那正是她之前给tຊ沈佩雯的离婚报告，而现在，上面已经签好了顾知丞的名字。

第5章

这是楚潇曾经所期待的。

但现在，那苍劲有力的笔锋，却像是刀子一样戳进她的心。

她看了又看，才把文件放进怀里，离开照相馆。

一整个下午，她都没回去。

等到日落月升，楚潇才缓缓朝着顾家走去，到门口时屋内有些许笑闹声传来，幸福美好得像是画。

楚潇一边听着，一边抬头看了看夜空那又大又圆的月亮。

脑子里满是以前顾知丞不肯拍照的画面，她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，轻声感叹。

“总有山不青，总有月不圆，强求不得啊。”

她抬手按了按发红的眼眶，推门而入。

屋内的笑声骤然停滞。

顾知丞、公公婆婆和沈佩雯都回头看了过来，却只有婆婆宋知华站起来迎接她：“好孩子，你总算来了，正等你吃晚饭、切月饼呢。”

接着，不由分说就把楚潇拉到顾知丞的身边坐下：“你坐这里。”

“来来来，都吃饭。”宋知华又夹了一筷子菜，放进楚潇的碗里。

楚潇拿起筷子，看着碗里爱吃的排骨笑了笑：“谢谢妈。”

谢谢让她曾经在这段备受漠视的婚姻中，给了她关怀。

也谢谢她，即使知道了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，也没有戳破。

宋知华挥了挥手，慈祥又和蔼：“一家人说什么谢，多吃点，备考法官也辛苦了。”

顾家吃饭没什么规矩，饭桌上说说笑笑，惬意又幸福。

只是大多数，都是在说顾知丞和沈佩雯小时候的糗事。

比如顾知丞以前总是自己骑着自行车去上学、完全不管沈佩雯在后面追。

比如沈佩雯被外面的混混欺负了，是顾知丞去把那些混混揍的落花流水。

只有楚潇像是落入了孤岛，只能听着，一句话也说不上。

气氛酣然时，喝醉酒的顾父忽然说了句：“如果不是当年沈家被红卫兵诬陷、佩雯下乡了，现在我可能都抱上他两的孙子了……”

话落，饭桌上的气氛陡然冷了下去。

楚潇心口发颤，往顾知丞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
此刻顾知丞正忙着给沈佩雯夹菜，沈佩雯一脸嗔怪，他们这副模样，比起兄妹确实更像情人。

心口缓缓堆砌出酸意，楚潇味同爵蜡。

还好，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。

她强撑着笑了笑，放下筷子：“我吃完了，我先去复习了。”

接着在顾知丞诧异的眼神里，起身回了书房。

老房子的隔音不太好，就算放了磁带，客厅的笑闹声也专往楚潇的耳朵里钻。

她静不下心来，收拾材料准备回法院去睡。

结果刚到门口，就撞上来找她的顾知丞：“天色晚了，你也别回法院了。”

楚潇静静看着他，奇怪的情绪在胸腔里乱撞。

他明明在离婚报告上签了字，为什么现在又这么自然，仿佛没发生过。

她没动，顾知丞直接拉着她进了卧室：“爸年纪大了，喝了酒就喜欢乱说，他身体不好，别和爸计较。”

大抵今天的事让顾知丞有些歉疚，他罕见的主动搂住了她。

“我替爸向你道歉。”

字字句句都是他爸的不对，他自己的偏爱他只字不提。

楚潇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：“那你呢，你对沈佩雯是什么想法，如果你不同意和我离婚，又为什么……”

感受到她抗拒的动作，顾知丞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掌控。

他无奈捏了捏眉心打断她：“你怎么又开始疑神疑鬼了，我和佩雯只是兄妹。”

“我也从没想过和你离婚，以后别再提了。”

他不同意离婚，那那张签了字的离婚报告是怎么回事？

楚潇自嘲勾起唇角，定定看着他：“好啊，不离婚，那你从今天开始就和沈佩雯划清界限。”

“顾知丞，谁家哥哥会每个月都把工资津贴给妹妹？”

“谁家的哥哥，会和妹妹手牵手十指相扣着逛街？”

“你敢去要沈佩雯发誓吗，发誓你们之间没有一丝男女爱情，违背誓言的人全家不得好死。”

尖锐的话戳破了顾知丞的自欺欺人。

许久，他才艰难开口：“你，你不想留在这里，就回法院去吧，我明天再去接你。”

楚潇转身出门那刻，听见顾知丞狼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：“我从没想过和你离婚，我也会和沈佩雯保持距离……”

太晚了，晚到现在楚潇听见这句话，只觉得心寒。

她大步往前走，把这句话抛却到脑后。

还有五天，北京高院的法官遴选考试就要开始，她就能挣脱这个泥潭了。

第6章

回法院的路又黑又长，可自从楚潇踏上归途的那一刻起。

夜风不再清凉，高悬的月亮照亮了脚下的路。

她把顾知丞抛却脑后，回到法院宿舍，挑灯夜读。

一条条又长又晦涩的发条，她读了一遍又一遍，揉碎了塞进脑子里。

一个个复杂的案例，她反复看过判决书，把公平公正刻在骨子里。

难过很快就散了，一直到凌晨，她才熄灯睡觉。

距离考试还剩下四天的时候，楚潇上午开完庭，抽空去了趟火车售票处。

法官遴选考试分为笔试和面试，都需要去北京参考。

楚潇花14块6角，买了张四天后从上海到北京的车票。

原本以为，争吵过后，顾知丞应该有断时间不会来找她了。

不想刚到法院门口，她又看见一个熟悉的军绿色身影。

顾知丞看见她，双眸一亮：“楚潇……”

他快步走过来，俊朗的脸上满是真诚：“昨天你说的事情，我仔细想过了，以后我会和佩雯保持距离。”

看着他诚挚的表情，楚潇一瞬间想起三年前，和顾知丞结婚的时候。

顾知丞曾一脸真诚的说：“以后家里的事情，你说了算。”

想起这句承诺，楚潇扯了扯唇角：“你怎么和她保持距离？”

“能不把津贴和礼品给她吗？她家出了事，你能袖手旁观吗？”

顾知丞面色一沉，脱口而出：“楚潇，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职责，你作为军属又是公职人员，怎么连这点思想觉悟都没有？”

说的冠冕堂皇，大道